我从事电子、电器维修一晃已二十五年了。在这二十五年间,每年我都会数次梦见我的老师——文老师。他是西安黄河无线电学校的代课老师,虽然那时他结婚不久,和我只有不到一年的相处时间,可在我心里,他就是我的恩师,他的形象还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,家电维修技术还是比较热门的行业。当时收音机、收录机、黑白电视机正是盛行的时候,黄河技校正是依托国营黄河机器制造厂的技术力量,可谓是独树一职。当时西安最有名的无线电技校是:渭滨无线电技校、黄河无线电技校,还有西郊的西军电无线电技校。那时候,学家电的人真多,都是短训班,一期接着一期,结业的学生一般都是自谋出路,学出来了大多都是自己开店,而且挣钱还不少。正是看好修家电的前景,我才选定了修家电这门技术。 当时的黄河无线电技校就在今天的陕西警官学院内,它旁边就是政法干校,当时28路公交车就起始在这里,学校外面的马路就是建工路。那时候,都是文老师手把手地教我们,全班五十多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地方,陕南的、陕北的、西安各区县的,还有一些外省前来求学的学员,班里学员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,有高中毕业的,有初中毕业的,甚至还有小学文化的,年龄上也差距很大,二三十岁的学员最多,还有四五十岁的学员,面对这些学员,文老师还真有一套独到的教学方法,他能够调动大伙的积极性,最大程度地把知识和技能传授给大家,我现在都能清楚地记起。
文老师是宝鸡岐山人,一口的宝鸡话,那时他也就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,他也是农家子弟。毕业于黄河无线电技校,还在西安市组织的技能和知识考试中获得了第一名,他自然留校了。他的理论知识可以说是拔尖的,这是学校领导当众宣布的。事实上,文老师的确是校长说的那样,他讲起理论来,还真有一套,尤其讲到三极管放大电路时,他讲得就特别生动而形象,让人理解起来变得容易,抽象的理论也变得具体化了。学无线电技术,收音机电路也是最为基础的技术,懂得了三极管各种放大电路的知识,就好理解和学习收音机的基本电路了。在一般人看来,无线电短训班的老师的理论都是薄弱环节,不像大专院校教授级别的老师讲得那样高深和仔细,他们的理论知识一般技校的老师是不能比拟的。可教我的文老师,他讲的理论就显得浅显而易懂,没有了那样的复杂和抽象,他都是自己在实践中总结,很好地做到了有的放矢,让不同程度地学员都能学会和领悟。
上无线电短训班,学习理论是必须的,也是不可少的。理论知识只要入了门,那就会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。当然了,学理论知识的同时,少不了一次次实践操作。文老师每次讲实践课,他都会手把手的去教,比如,全班同学都动手组装七管超外差式收音机,文老师都是一步接着一步来进行,先让学员搞清整个电路图,然后再熟悉印刷线路路图,接下来全班统一装电阻,对看色环还比较吃力的学员,文老师都会亲自去教他们,让他们在看实物中领会和熟记看色环的知识和技巧;再接下来,就是插装三极管和电容等程序了,文老师都会要求学员按要求统一完成,他还不时地检查学员,有错误的地方就会让其及时纠正。当我亲手组装成功第一台收音机的时候,我那激动和自豪的感情,真的都无法形容,我那是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,自己太伟大了,儿时奶奶常常好奇的戏匣子终于能唱戏了,许许多多的人简直都不可思议呢。
那时候,条件也比较艰苦。文老师和学员们一样,除了上课就是吃饭,他一天要上成十节课,而且延长课时的次数也不少,他即使多上几十分钟的课,也不会有任何怨言,也从来没有补课要收钱这一说。他都是自愿的。那时候,一般学员都是学完收音机、收录机、黑白电视机这些课程,考完证就结业了,可文老师他没有这样做,那时候,城市里彩电已成了抢手货,西安的黄河彩电已名扬全国,海燕彩电也不甘示弱,文老师他硬是给我们讲了近一月的彩电理论和维修知识,虽然那时候还没有彩电来做实践课,可对我们大多数不曾接触过彩电的学员来说,已经是很感动,很知足的事了。
文老师对我确实很好、很好。组装收音机、黑白电视机,他都会不时走到我跟前,看着我,我心里顿时就会有了自信,也会有了勇气,我更加相信自己,那是老师鼓励和赞许的目光,我心里暖洋洋的。组装黄河牌黑白电视机,在全班我是最先装好的几位成员之一,一次性装机成功,图像声音俱佳。文老师看着我,他满意地笑了,因为我组装的线路板,看着都整齐,电阻没有歪的,三极管高度也很合适,里面的连线我都仔细排好并扎了起来。那台黑白电视后来卖给了村子一位乡党,十多年都没有出过故障,前几年我在老家还看到了装的那台电视,已经被闲置起来了。
不到一年的时间过得也快,离开学校时,我们班都没有和文老师合影,其实就在离别的前两天,文老师就离开了学校,听校长说他老家有急事,走得时候都没有告知任何一位学员,也包括我。从学校结业后,在这二十五年的时光里,我再也没碰见过文老师,我确实也不清楚他在哪里任教或者干了别的行业,我牵挂着文老师,我真的想知道他如今的状况,不管到任何时候,他都是我的老师,是他传授给我技术,才使得我能养活我自己的家,我心里牵挂着文老师:你现在还好吗?文老师!